“中国嘻哈第一人”戴兵去世

原标题:“中国嘻哈第一人”戴兵去世

戴兵和崔健演出资料图戴兵和崔健演出资料图
和妻子一起成立了“D.D。节奏演唱组”和妻子一起成立了“D.D。节奏演唱组”

  “也许每个人的成绩不一样,水平也不一样,但是要看他为作品付出了多少,一个刚出道的艺人用100%的精力创作一首有些蹩脚的作品,也是值得尊重的。”

  这是内地第一位嘻哈音乐人戴兵生前说的一段话,他专注于嘻哈音乐30多年,也许普通老百姓对他的名字并不熟悉,但是在音乐圈,他的善良、纯净连同他的音乐一起,感动过很多人。

  1月17日,戴兵因病去世,享年52岁。1月27日,戴兵的儿子Tianyo DAY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透露,戴兵去世原因是心源性猝死。他说父亲在去世之前身体状况已经非常差了,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。因为疫情的原因,没有举办追悼会。这位“中国内地第一位嘻哈音乐人、中国RAP说唱第一人”的去世,让很多知道他、熟悉他的人唏嘘不已。曾经为了追寻音乐梦,戴兵辞掉铁饭碗。1992年,他和妻子组建了内地第一支嘻哈组合——D.D。节奏,当年的戴兵还曾憧憬并且坚信他们有实力成为国际一流的乐队,后来戴兵退居幕后,但他始终热爱和推广嘻哈音乐。

  结缘 R&B

  两次没进决赛的小众音乐人

  戴兵1968年出生于北京。上世纪80年代初,卡带录音机、港台歌曲开始流行起来。北京的街头巷尾经常飘荡着邓丽君、刘文正的歌声,而戴兵却偏爱欧美黑人音乐。

  他曾在一篇自传性质的文章中写道:在我童年的印象里,胡同的房子是暗淡无色的,生活是平淡无味的,但我的内心渴望着亮光。年纪渐渐大了些后,我也逐渐找到了生活的亮光,那就是欧美音乐。

  1985年,美国歌手迈克尔·杰克逊领衔为非洲赈灾演唱的《We Are The World》同步传到了中国,戴兵着迷于这些歌星们独特的声线和演唱技巧,竭力模仿却不得要领。当时他便在心里跟自己说:如果我唱好了,将开辟一个新的音乐领域,兴许能借着唱歌摆脱目前的处境。

  1987年,北京举办了首届“群星杯”通俗歌曲大赛,戴兵觉得机会来了,他准备了两首黑人R&B歌曲去参赛,但当时比赛的章程是“鼓励民族唱法的通俗歌曲。”

  虽然对自己选的曲目有些忐忑,但是戴兵劲头十足并且自觉超常发挥,却不料没等来复赛的通知。不过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是打击,更没有影响他对唱歌的热情,几个月后,他又带着这两首歌参加了北京市“中学生艺术大赛”,依然没能进到复赛。命运给了他另外一个缘分——这次参赛,戴兵结识了同样喜欢欧美音乐的沈黎晖。

    外交学院里的长头发乐手

  1988年,沈黎晖组建“π”乐队(清醒乐队前身),戴兵担任贝司手,开始在北京的一些Disco舞厅演唱R&B歌曲,得到了许多观众的认可,戴兵开始有点小得意了。戴兵后来回忆,当时还在上高中,学校的合唱比赛上,他自告奋勇组织同学合唱英国乐队Wham(威猛乐队)的《Careless Whisper》(无心快语),结果得了倒数第一名,“班主任老师鼻子都给气歪了。”

  当年9月,戴兵顶着一头披肩长发走进了外交学院的校门。大学期间,戴兵仍然热衷于做音乐和乐队的排练,学校的文艺汇演他当然也积极参加。

  媒体人、中国独立音乐收藏家周俭接受北青报记者采访时回忆说,因为音乐理念不同,戴兵最终离开了“π”乐队,因为他真正喜欢的还是嘻哈、说唱,而不是摇滚乐。在周俭的印象中,戴兵低调、执着,“他是真的喜欢嘻哈音乐,他想推广自己喜欢的东西。”

  周俭认为,以“内地嘻哈第一人”定位戴兵更准确,而不是说唱第一人,因为说唱只是嘻哈文化中的一部分,说唱只是音乐中的一种形式,国内最早运用说唱的应该是崔健,他在1986年1月创作了《不是我不明白》。

  知名乐评人郭志凯评价,戴兵善于把嘻哈音乐做得更加本土化、更接地气,并且符合国情,他善于研究歌词,在说唱领域非常用心,现在再听他过去的作品,仍旧非常经典。

  组建乐队

  “中国新音乐里”唯一的说唱组合

  大学毕业后,戴兵进了一家外企工作。那个年代的外企员工堪称天之骄子,机会、地位、待遇都比普通人高不少。但是戴兵觉得,这并不是他想追求的生活,他希望自己在音乐上更有作为。他的女友,也是后来的音乐搭档天宝鼓励他,既然那么热爱音乐,就不要等到将来岁数大了,想做做不成时再后悔。

  于是戴兵辞掉外企的工作,拿出全部的积蓄,并且从母亲那里借了一大笔钱购买了电子合成器、音序器,还有其他专业设备,和女友天宝一起成立了“D.D。节奏演唱组”,成为了自由音乐人。那一天是1992年2月24日。

  “D.D。节奏”成立后,戴兵一边翻唱经典歌曲,一边创作自己的歌曲。那段日子对于戴兵来说是最艰难的时期,积蓄花光了,没有经济收入,音乐圈里没有熟人,他就骑着自行车,去各大饭店寻找演出的机会。终于在亮马河大厦的“金曲廊”开始了固定的演出。

  据周俭回忆,北京的好多老外特别喜欢戴兵的音乐。戴兵在金曲廊演出的时候,吸引了一支美国乐队的关注,他们把戴兵介绍到了一个墨西哥酒吧演出,在那里,戴兵认识了崔健,这是他人生的一次机遇。

  作为当时中国唯一的说唱组合,“D.D。节奏”加入了官称为“中国新音乐”的摇滚圈儿。戴兵受邀参加了崔健的多场演唱会,据乐评人郭志凯介绍,“D.D。节奏”还曾作为崔健乐队的伴唱,参与表演了《不是我不明白》这首歌。这首歌是戴兵上中学时很喜欢的一首歌。

  经历“史无前例”的苦恼

  1999年,“D.D。节奏”完成了首张专辑的录制工作。他们的演出也从以前的地下Party、迪厅、剧场,转到了体育馆、体育场……在音乐的道路上越走越顺。

  电影导演、乐评人江小鱼跟戴兵是老朋友,上世纪90年代末曾担任中国新音乐(新乡)演唱会总策划。他回忆称,那场系列演出登台的有崔健、黑豹乐队、零点乐队等,而戴兵的“D.D。节奏”是崔健特约的演出嘉宾。

  江小鱼当时也喜欢嘻哈音乐,而戴兵组建了当时国内唯一的一支说唱组合,所以两人特别聊得来。在江小鱼的记忆中,戴兵谦卑、低调,“眼睛大大的,很清澈,有点萌。他在台下特别的安静,不怎么说话,但是他一上台,完全不一样了,特别有感染力!”

  江小鱼曾经评价“D.D。节奏”是中国最好的说唱乐手,他们参加了当时国内几乎所有说唱乐的演唱录制,也受到了国外媒体的关注。但他们依然很苦恼——没有唱片公司肯冒险为他们出唱片。因为国内只有这么一支说唱乐队,没有“对标”,谁也不想做“史无前例”的事。

  戴兵曾经说过,说唱乐是很难的事,歌要反复练,韵要拿得准……没有偷懒的余地。他说:想一夜成名的歌手,看见他们这样辛苦,大概就不会干了。

  退居幕后

  有机会走红却太过低调

  因为有很多共同语言,后来江小鱼和戴兵经常在一块儿工作,还一起创作过一首公益歌曲,江小鱼作词、天宝作曲、戴兵编曲——《绿色听得见》,由孙楠、杭天琪、黄格选、李春波等歌手演唱。江小鱼回忆,这首歌是他先写的词,然后是天宝作曲,戴兵编曲。当时因为一些事情,江小鱼拖稿拖了很久,他记得创作那天,制作团队特意去把他接到了亚运村的一家酒店,其中就有戴兵,“进了房间以后,他们就找借口出去了,还把门给我反锁,说你再不写,就不让你出来。我就在房间里面写了大概一个多小时,完成了歌词的创作。”

  但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这对朋友互相没有再联系。江小鱼说,戴兵的性格属于别人不找他,他也不会主动去联系别人的,但听说他一直在坚持做嘻哈音乐。最早做,又一直坚持做,这一点就很不容易。

  江小鱼认为戴兵是有机会走红的,有资源、有实力,整个创作状态都非常好,戴兵夫妻当年还憧憬并且坚信他们有实力成为国际一流的乐队,但后来戴兵却退居幕后工作。多年后他们又见过几面,都是在录音棚里他帮别人录歌。

  “他专心做自己的事,不混圈、也不蹭谁的热度。有事他就出来帮,没事儿你就找不着他。”江小鱼评价道,相比较而言,汉语的音乐性稍弱,包括崔健、周杰伦等都在探索怎么能把汉字变得更加音乐化,而戴兵也思考过这些,“我觉得他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形成他自己的风格,这也是特别令人遗憾的地方。”

  儿子也走上音乐道路

  对于后来的销声匿迹,戴兵在一篇自传性的文章中提到,当时他和妻子天宝想要一个孩子,于是妻子退出了舞台,准备生宝宝,做一个全职妈妈,希望给孩子最好的陪伴和照顾。

  于是戴兵一人重新出发寻找方向。2002年,戴兵夺得了“中国人唱外国歌”最佳原创外语歌曲奖,还发行了个人专辑《勇敢的心》,并且参加了2003年北京电视台春晚。那一年,戴兵的儿子Tianyo DAY出生。

  2002年夏天,戴兵和好朋友王为一起开了“Club MIX”,戴兵开始了嘻哈DJ生涯。2011年戴兵进了央视“新科动漫”频道担任音乐编辑,把自己的全部设备搬到了台里。在这里戴兵开始更多地接触影视音乐的创作,同时儿子Tianyo DAY也得到了许多录音、作曲的实践经验,并且在父亲的工作中成为了好帮手。

 就这样,儿子在戴兵的影响下,也走上了音乐的道路。Tianyo DAY说,他虽然没有子承父业做嘻哈音乐,但是受父亲的影响,成了一名电子音乐DJ,现在已经创作了几十首曲子。在音乐的道路上,父亲非常尊重他的音乐选择,Tianyo DAY做DJ打Party时,父亲有时还会帮他当MC和打击乐手。

  在父亲的支持下,17岁的Tianyo DAY在2020年出版了他的首张个人电子舞曲专辑《Tianyo DAY 17》。

  在儿子眼中,父亲戴兵是一个非常善良、正直的人,对每个人说话都很客气,做事不轻易放弃。Tianyo DAY回忆,父亲非常自律,2015年查出糖尿病之后,凡是对他血糖控制不利的食品,他一口都不吃。但是因为长期的糖尿病,父亲越来越瘦。

  Tianyo DAY说,在他的印象中,父亲对待音乐从来不糊弄,精益求精。“在后来他带我做电子音乐的时候,也是这样要求我的,我也会一直按照他对待音乐的态度来做音乐。”

  文/本报记者  寿鹏寰  统筹/满羿